第(2/3)页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—— 萧宁眼中的光突然抖了一下。 不是愤怒。 不是恨意。 是——被说中最深处的地方。 拓跋努尔看得清清楚楚。 于是,他笑得更愉悦了。 他继续道: “你们长途跋涉来北境,想来粮草肯定不足吧!” 话刚出口—— 萧宁全身骤然一滞。 下一瞬,他瞳孔猛然收缩。 那不是表演。 不是掩饰。 而是条件反射般的,难以压制的 真实。 被看见了。 被捕捉到了。 拓跋努尔眼睛亮了,他甚至连表情都懒得隐藏: “哦——” 那一声,带着彻底的笃定与玩味。 “看来,我猜对了,你们粮草确实不足!” 这句话落下,仿佛雪野中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裂声。 萧宁的呼吸彻底乱了。 风雪砸在他的脸上,顺着颊侧滑下,像泪,却不是泪。 他想说什么,可嗓子像被冻住。 他的牙关咬得死紧,连下颌线都绷得发颤。 拓跋努尔却轻松地继续开口,语气甚至像在夸奖: “很可惜啊,就在刚刚,你又告知了我一个信息!” 他抬指,随意地指一指萧宁的胸口。 “不得不说,大尧皇帝真是我们大疆的好帮手啊!” 这句话一落—— 笑声炸开了。 不是嘲讽的狂笑。 而是发自内心的畅快与讥讽。 拓跋努尔笑着,甚至有些惋惜地摇头: “你这样的皇帝,我们倒是舍不得杀你了!” 他呼出的白雾在空中旋起,如同轻蔑的烟尘。 “让你统治大尧,大尧才能如此弱小啊!” “哈哈哈哈!” 笑声轰然如雷,从前军,到中军,再到后军,纷纷响起。 拓拔焱、拓拔古、各部将领听到这话都大笑起来,甚至有人直接拍着马鞍前俯后仰。 而萧宁—— 脸色已经完全不再是怒红,而是—— 灰白。 像血色被抽走。 像身体里被掏空。 像整个人正在被风雪一点一点吹散。 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 他说不出一句反驳话。 因为他知道—— 他说什么,就露什么破绽。 他沉默,又恰恰坐实了对方的判断。 这是——无处可立。 拓跋努尔看着他的沉默,笑容更深了。 他抬手,做了一个随意得仿佛在挥赶牲畜的动作: “很显然,你就是这次你们计划失败的罪魁祸首。” 雪落在他掌心,他慢慢握拳,让雪在指缝间化开。 然后,他重新看向萧宁,带着一种彻骨的清晰: “对了,还要告诉你一点!” 他说到这里,语气忽然变得轻快,如同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: “我们的粮草,可是充足的很啊!” 萧宁眼中血丝剧烈收缩,胸腔像被狠狠戳了一刀。 而拓跋努尔的声音,随即落下: “接下来,我们就打算围住你们平阳的粮道,我倒要看看那,你们的粮草能撑几天!” 风雪掠过他的披风,将雪片卷到萧宁脚边。 他轻轻抬下巴,露出一抹锋利、从容、像刀一样的笑: “引我们入城,在城内给我们掘好坟墓?” 他声音压低,带着彻骨的冷意与胜者的俯视: “接下来,咱们就看看,这平阳城到底是谁的坟墓吧!” 说罢,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表情忽而又放松下来,甚至露出一种玩笑般的随意: “不过,看在你告知了我们你们粮草不足这个关键信息的份上——” 他顿了顿。 笑意缓缓扩开。 “如果你饿了,可以来找我们!” “你的饭,我们包了!” 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!!” 笑声,像雪崩。 整片天地,都被这笑声震得发冷、发空、发白。 ——而萧宁站在城门下。 动也不动。 像是被这风雪彻底埋住。 像是整座天地都在嘲笑他一人。 像是此刻,连雪都知道—— 他输了。 彻底的。 无可辩驳的。 无处可退的。 输。 笑声仍在雪地上回荡,像被风层层卷起,抛向更远的白野深处。 三十万铁骑的撤离,不急不缓,却带着一种撼山般的力量。 马蹄踏雪,发出沉稳又绵长的轰鸣,像潮水退场,却在退的同时,仍压着整个平阳的气息。 队列缓慢回拢,由前军起,横向收束成流线式的退阵。 狼旗在风雪中猎猎高扬,猩红的旗面在昏白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目,仿佛血痕划开雪地。 拓拔焱从侧翼回到主阵,停在拓跋努尔右侧半马身的位置。 他低声笑着,笑声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: “不过如此。” 旁侧诸将也跟着嗤笑。 “原以为大尧新帝如何翻天,原来也不过是个被气吓破胆的毛小子。” “哈哈哈哈!” 有人指着城门方向,拍着马鞍笑得前仰后合: “看他方才的样子,面都吓白了!整个人差点跪了!” “真是可笑!” “竟敢以身诱我军?他以为自己是谁啊?” 笑声一阵阵从铁骑内部传出,像滚烫的油花溅在雪地上,噼里啪啦燃开看不见的火苗。 有人甚至大声喊: “这样的皇帝,我们北疆要三个都养得起啊哈哈哈哈!” 笑声再次炸开,一波高过一波。 拓拔焱嘴角仍带着笑,但心中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,他偏头看向拓跋努尔: “大汗,要不我留下几队骑兵盯着?他们若急了说不准会孤注一掷。” 拓跋努尔没回头,披风被风雪卷得扬开,像能吞雪的兽翼。 “不必。” 他的语气仍旧是那种缓缓落地,却沉重得让所有人信服的定音。 “一个已经乱了心的人,不会有第二条路。” 拓拔焱微微一顿,随即发出极低的一声笑: “是。” 队列继续退。 从平阳城门到冬雪荒野,长长的撤军轨迹仿佛割开了天地的白。 笑声渐渐被距离拉远,最终只剩风雪吞没它的尾音。 直到再看不见北疆军的影子—— 平阳城门前,只剩萧宁一人。 ——也仍是立着。 如剑。 如冰。 如旗。 风雪落在他发间、眉睫、衣襟上,落得很重,像要将他埋入雪底。 片刻前,他像是随时会被压垮。 然而。 随着那些笑声彻底远去。 萧宁的呼吸——平了。 一点一点地平下去。 胸腔的起伏缓下来,肩线不再颤。 先是眼底。 一寸冰霜般的光,重新凝固。 冷。 彻骨的冷。 不是失控的冷,而是回归掌控的冷。 紧接着,方才涨赤的眼白消退,眼中血丝渐渐隐回去。 他的表情不再是怒。 第(2/3)页